愛芙米特的犧牲讓我感到相當自責。
但是,她在被吞下肚前表示,只要有心臟,人就是不死的。
我相信,未來剖開巨蛇的肚子後,就能從蛇腹中救回愛芙米特。
雖然支撐這個想法的依據就只有她生前交代的幾句話而已,但我相信她一定沒有死。
因為,她的心臟,還在我手中跳動著。
我跑著跑著,發覺已經遠離了腥風血雨的洞穴入口,速度便慢了下來。
在一片漆黑的山洞中,我靠著水晶發出的微弱光芒前進。
山洞中相當安靜,可以聽見我和愛芙米特的心跳聲。
大概已經走了三十分鐘了吧。
但目前依然,沒有看見前方有任何能讓我聯想到洞穴出口的亮光。
這時的我已經頭暈目眩、沉重無力的腳步也越來越慢。
我伸出了左手,看見自己的左手逐漸變成了兩個手掌。
這應該是「複視」吧,我記得皇室的御醫曾流傳這個知識。
由於喪失大量水份,現在的我,感覺口渴難耐,並且意識昏沉。
腳上的傷口也還在滲血,現在急需要補充水份。
再沒有水的話,我可能就會在這裡倒下,再也救不回愛芙米特了。
這時,我的腦海裡響起了這段話:
『法老王,我等你回來打倒阿佩普,將我的心臟放回我的身體,一起完成生前未完成的計畫,我等你。』
她的聲音讓我打起了精神,又加快了腳步前進。
這時,我聽到了水聲,在自己的右邊。
「是水嗎?太好了!」我趕緊往右側的分岔點走。
大約走了二十幾秒,水藍色的光芒從眼前躍出。
眼前是空曠的區域,中間有一個寬闊的水池,水池中間有個巨大的水晶體。
那個水晶散發出耀眼的光芒,照亮了周圍的水域。
水池表面看似乾淨清澈,是可以飲用的水源。
「太好了,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水。」
我把愛芙米特的心臟放到地上,走到了水邊,使得滲血的雙腳沾染這個水域。
可能是因為太暈眩了,我似乎聽見遠遠的地方,隱約出現了女性的歌唱聲。
甘美的池水讓我的心情如久旱逢甘霖般的舒暢。
艱苦的汗水浸在清涼的水池上,在水中散去。
然而,正當我蹲下身子喝水時,心裡感覺到不對勁。
當我需要水時,剛好就遇到水了。
會不會,這也是陷阱。
正當我覺得不對勁時,我把浸在水中的雙眼睜開。
出現在我眼前的,是數十條有三十公分長的魚類。
「糟糕,這些魚看起來很危險。」眼前的情況讓我感到相當不妙。
我趕緊抬起頭來,準備上岸。但腳上的傷口已經被噬血的肉食魚類咬住。
「啊,不要...不要...」
我急著要上岸,所以對那些魚又踢又踩。
但踢掉一隻魚後,下一隻魚又會上來啃咬我的傷口。
「走開...走開...」我奮力的往岸上爬,並踢開腳邊的魚。
所幸,經過一番努力,我終於擺脫了那些魚。
但模糊的視野,以及無力支撐身體的雙腿,讓我疲憊到跪坐到地面上。
「天啊...」我看著自己的腳傷,非常痛苦的低聲吶喊著。
由於剛才九死一生的掙扎,我的心臟也產生了劇烈的疼痛。
「對了,心臟!」我趕緊轉身看剛才放地板上的心臟。
愛芙米特的心臟,正在被那些魚甩上岸的水噴濺著,逐漸滑落至水邊。
「不可以!」我趕緊回到岸邊,在魚群面前搶回心臟。
就在心臟準備要滑落時,我即時撿起了心臟,成功從肉食魚類的口中救回。有那麼的一瞬間,我的嘴角略微上揚了起來。
但沾有水的岸邊躺著濕滑的魚群,我踩到牠們之後又跌進了水池。
手上的心臟理所當然也浸入水池表面。
那些魚聚集起來,準備往愛芙米特的心臟又啃又咬。
「不可以!」我趕緊高舉著愛芙米特的心臟,使得牠們無法稱心如意。
雖然離開水面的心臟並沒有被魚群啃食,但腳下有幾條魚正啃蝕著自己的傷口。
「走開!」我邊喊著邊往腳邊的魚猛力的又踢又踹。
但比起我的腳傷,我更怕手上的心臟落入水中,被魚群給吞下。
悲痛的吶喊響徹整個洞穴,連魚群的游動聲都聽不清楚了。
在一陣無法用文字及語言表達的垂死掙扎後,我帶著完整的心臟,重新回到了岸上。
雖然心臟沒事,但腳上的傷口又更加嚴重了。
「對不起,對不起...」
我看著愛芙米特的心臟,非常自責,也非常難過,幾乎快流下淚來。
若我再晚幾秒鐘察覺,心臟就要被魚群給啃食殆盡了。
那顆心臟雖然還在跳動著,但在剛才被水花沖洗過後,已經不再滲血。
「這裡很危險,必須馬上離開這裡。」
在一陣自責與不安的情緒平復後,我趕緊逃離了這個地方。
在遠處高歌的女子聲音,不知何時已轉變成了詭異的笑聲。
但我不管她,只想趕快走離洞穴,回到平地上。
大約二十秒後,我回到了洞穴的分岔點,往原本應該前進的方向飛快地跑著,不斷地跑著。
我現在,需要趕緊離開洞穴。
我跑著跑著,發現自己的體力即將透支。
體力透支的話,可是會在洞穴中倒下的。
所幸,遠遠的,看見了像是月亮的反射光芒。
「太好了,希望這次的光芒是真的。」
我看著眼前的光芒,奮力的向前跑去。
❊❊❊
我三步併作兩步的向前邁進,眼前的光芒距離我越來越近。
很快的,我的雙腳都踏出了洞穴的出口。
踏出洞穴後,位於山坡上的新鮮空氣撲鼻而來。
深藍色的夜幕出現在眼前,明亮的月光能讓我看清楚前方綠色的草坪上站著幾個人影。
人群的旁邊,有幾隻山羊的影子。
目測約有五到十個人在那裡馴牧。
「太好了。」
我趕緊往人群的方向跑去。希望能夠在那裡得到幫助。
畢竟我的腳依然鮮血直流,而且剛才飲用的幾口水也無法止住我的口渴。
前方那些人影似乎沒有動作,也沒有將頭擺向這邊。
「喂!」我抱持著希望,邊跑邊喊著,希望他們能注意到我。
但我卻越喊越小聲。
越靠近越趕到不對勁。
「不要跟我說,這又是陷阱了啊...」
我心裡感到相當不安。
當我走到他們面前時,他們的姿勢跟眼神都沒有變化,手邊的工作也停著。
時間彷彿是靜止了一般。
「喂喂,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。」
我走到他們中間,在他們眼前揮了揮手,甚至觸碰他們的身體。
但他們依然不為所動。
一旁的睡著的山羊抬起頭來看了看我,在這裡,似乎只有眼前這些人類的時間是靜止的。
摸了摸他們的心跳,似乎是停止的,也沒有呼吸的跡象。
「怎麼會這樣...」
我疲憊的跌坐在地上,感到相當不解。
看著上方一顆特別孤獨的星星,我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,以及該怎麼做,都感到相當茫然。
「對了,水...」我看見一旁有乾淨的水桶,趕緊上前大口喝水。
那些水似乎是要給羊群喝的。
「對不起了。」我對一旁的羊群感到不好意思。
牠們抬起頭來看了看我後,又不在意的低下頭來,繼續睡著。
四周非常安靜,只有愛芙米特的心跳聲依然活躍著。
我也順便將雙腳上的傷口沖洗乾淨。
此時的救命水,對我而言是久旱逢甘霖。
在喝了水桶中的水後,我疲倦的平躺在草原上。
透支的體力使我難以穩穩地站立,心神的疲憊使我的身體倍感倦怠。
因為實在是太累了,我不得不休息個一陣子。
「我現在,需要好好休息。」
就這樣,我帶著滿身的疲憊,闔上了雙眼。
星空帶來的寧靜感使我虛脫的身心得到了歸宿。在這萬籟俱寂的氣息下,俱疲的身心已經在休息時得到了補強。
微風徐徐吹來,遠遠的地方,似乎傳來雞啼的聲音。
在閉眼時,夜色逐漸轉亮,感覺太陽已從東方升起。
在我閉眼不知多久之後,耀眼的陽光照射在這些人群身上。
這些靜止不動的人,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,逐漸有了喘息聲。
我聽到喘息聲後,睜開了雙眼,看到了剛才一動也不動的人已轉過頭來看向我。
『他什麼時候把頭轉向這邊的...』我突然緊張了起來。
他雖然盯著我,但依然一動也不動。
「少年,那個是你的心臟嗎?」
「啊!」牧羊人突如其來的開口讓我受到了驚嚇,雙腳也抽動了一下。
我趕緊坐了起來,用雙手保護著愛芙米特的心臟。
但雙腳卻突然感到一陣抽痛。
「啊...」一陣疼痛欲裂的撕裂感出現在我的腳上,我痛苦的扭動身軀。
「他怎麼了?」
「一定是抽筋了,你快把腳伸直,不要亂動。」
我聽了牧羊人的話,趕緊把腳伸直。
伸直之後,撕裂的感覺逐漸地減少。
很快的,雙腳就不疼了。
還好不痛了,得趕快治療傷口才行...
「我的腳受傷了,可以幫幫我嗎?」
正當我向牧羊人開口後,卻發現雙腳上的傷口都消失了。
「這裡是冥界,是死後的世界。」牧羊人看著我已經癒合的雙腳「在這裡,受傷的傷口都會自行復原。」
接著,眼前開口的牧羊人抬頭看了頭頂上的日光,繼續說話。
「保有心臟的,就可隨意移動,但像我們這種被阿米特奪去心臟的亡靈,就無法移動身體...」
牧羊人接著說著「直到太陽神[拉]每天帶著陽光照射到我們身上,我們才可以在冥界獲得短暫的生命。」
牧羊人口中說的,並不是憑空想像的故事,而是我在世時就曾經聽說過的。
只是我的記憶還沒完全恢復,無法完整的回憶整個埃及神話。
接著,牧羊人指著山洞的洞口「每晚,太陽神[拉]必定到冥界的夾縫與阿佩普決一死戰,並讓牠躺下。」
「我的夥伴,被阿佩普吞下肚了!」我打斷了牧羊人「她把她的心臟交給我,要我回去救她!」
「你,親眼見到阿佩普了?」牧羊人們似乎感到相當吃驚「我們還沒有聽過見到牠還能活著回來的人類。」
「本來是我要被吞下肚的,但卻她代替了我...」說到這裡,我感到相當自責。
眼前的牧羊人轉過身來,指著遠處的一個聖殿。
「那裡,住著曾經擊敗阿佩普的力量之神[賽特],你去找祂幫忙吧。」
我往他手指著的方向望去,那個聖殿在山腳下,距離我們大概有五公里。
「但是你要小心點。」另一位牧羊人也開口說話了「賽特也是位邪惡的神。」
「邪惡的神?」我正準備要追問,但被牧羊人打斷了。
「很抱歉,我今天只能講到這裡了。」牧羊人的呼吸逐漸變慢「我們平均每天只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移動身體,有時候更短,像是今天。」
天色很快的暗了下來,陽光逐漸往洞穴的方向移動。
「你也可以選擇二十三小時後再問我們,但記得,你每多等一小時,你的夥伴就會再多受苦一個小時...」
說到這裡,牧羊人就一動也不動了。
陽光徹底離開了這片土地,進到了冥界的夾縫中。
原本還站著吃草的山羊,也趴在地上睡去。
「我,該如何選擇呢...」我看著手中的心臟,心裡不斷地躊躇著。
我想,我已經知道賽特可能是位惡神,恐怕不該隨意行動。
但是,牧羊人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們的真心勸告。
我若在這片草原上乾等,愛芙米特就會繼續承受著無謂的痛苦。
我看著遠方還亮著燭火光芒的聖殿,下定了決心。
「不能再等了。」我喝了幾口水桶中的水「我必須馬上下山,去找賽特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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